作者:张桂荣
父亲节随着父亲的忌日一起来到,让我非常想念父亲,想要为父亲写点什么,不为别的,只为纪念,记下我没有父亲的父亲节的浓浓哀思。
从小与父亲的交流很少,一是因为他的严厉且脾气不好,我怕与他交流;二是因为我的倔强和不善于表达,我无话与他说。但离家读书后,我与父亲的交流便多了起来,只是交流换了一种方式——书信。
至今家中仍保留着一箱书信和日记,其中不少便是我与父亲的通信。而羞于当面表达的我,将好多至今听来仍显矫情的话,放在日记里讲了。
读高中时,青春叛逆的我离开了家,也就意味着脱离了父亲的管教。与父亲的接触是每月四天的月假,中途的联系全靠书信,但给父亲的信很少,偶尔的几封也是学校要大米了,要交伙食费了之类。父亲常常在收到我的信后不久,送来米和钱。偶尔他也会回封信,告诉我家中忙,要等上两天,除此之外,信中多是些勉励我学习的话。
依然记得在异乡读高中的某一天。那天天快黑了,父亲骑着加重自行车,驮着米,突然出现在我宿舍门口。可能是因为农忙吧,他没来得及换掉沾着泥土的球鞋和裤子,说了句,“怕第二天下雨,得赶回去脱粒”,放下米就走了。我从他随身带来的米饼中发现了一封信,至今仍清楚地记得,他在纸上写了四句打油诗,其中头两句我依旧记得:校门座座朝南开,所所学堂育人才。还是勉励我的话。
到南京求学后,我与父亲的书信往来变得频繁了,一是因为自己从没离开过父母,有点想家;二是因为自己上了大学,更懂得了父母培养自己的不容易。
九十年代初,我在家乡的党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,父亲看到后,来信问,姓名相同,文章内容也有点像,问是不是我写的。父亲知道我从小爱读书看报,作文好,但他不会想到我的文章会登在报纸上。在得到我肯定的回复后,父亲在信中鼓励我多写写。我又将先前在省城一些媒体上发表的文章复印了寄给他。其后,我假期回家,村子里不少人见了我都夸我了不起,是个文化人。原来是父亲拿了刊有我文章的报纸后,早就在村里宣传开了。听母亲讲,父亲每每遇到村子里识字的人,就会拿出报纸,显摆地说,这是我儿子发表的文章。那个时候,对于发表文章,村子里的人都很是稀奇。现在想来,我仍能感受到父亲当时的骄傲和自豪。
不曾想工作之后,我便开始了与文字打交道,而且一干就是二十多年。
父亲每次进城来,他不逛街,不看电视,而是径直地去我的书房。撑起他的老花眼镜,将我办公桌上的报纸一张张、一版版地翻个遍。我知道他不好问我发表了哪些文章,而是在铺满桌子的报纸杂志堆中找寻我写的文章看。那天,我进房间叫他吃饭时,无意中,看到了他不自然的表情,我又瞟了一下他看的报纸和文章,立即明白了一切——原来,不善言辞的我,将自己以前对父亲的不理解和如今对父亲的感恩之情写进了文章,父亲读了后产生了共鸣……在父亲的激励下,结婚后妻子下岗、儿子年幼那些年,我坚持写作投稿,所挣的稿费帮我度过了人生中的艰难岁月;为了让父亲拥有这份骄傲,在坚持文学创作的同时,我又转写公文,个人事业上也收获了成长和进步。
十多年前,父亲患了重病,而且一病就是五年,直到2010年农历5月10去世。而随着岗位和职务的变动,在频繁的迎来送往中,在众多的觥筹交错中,我渐渐忘却了阅读和写作,更是忘记了父亲当初的教诲。
那天,我在整理车库时,无意中翻出了那些尘封的旧报刊,翻出了那些曾经让父亲引以为豪、甚至与名家排在一个版面的文章,心中又产生了一种写作的冲动,是的,我得提笔写点东西了,得为父亲写些纪念的文章了。但一种悲凉很快盈满我的心头——现在纵然我写出再多的文字,父亲也永远也看不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