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北里下河地区,良田肥沃,水产丰富,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。我的老家叫楼王,和附近的北龙港、义丰的大纵湖都是里下河地区具有千年历史的古老集镇,虽比不上上海的七宝老街、苏州的木渎、千灯那样的文化积淀和历史悠久,却也算得上古朴典雅、人杰地灵。这一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与兴化、宝应交界,是盐城的西大门,所以这里也叫西乡。
西乡是水乡,童年的记忆里到处都是纵横交错、绵延曲折的小河,还有那随处可见的河上木桥,沿着河道的乡间小路踏满了我童年的脚印和记忆。
出稍远的门都是用船。开始是摇橹,后来是挂桨机(柴油机船),现在还记得小时候跟着接新娘子的婚船跑,为的是抢新娘上岸时撒的那把全是分币的喜钱和主家撒的喜糖。
水乡的孩子,从小就吃惯了水里的鱼虾蟹蚌,听惯了夏日的蛙声蝉鸣。水乡的孩子,与水为伴也离不开水,少有水性的旱鸭子特别爱水,夏日的午后,小河里随处可见游泳戏水的小孩。如果真有五行的话,水乡的孩子都能算是水命。
布谷声声的时候,我们在河边的草丛里拔茅针(一种草芯像棉絮有点甜的可以食用的草),夏天插过秧苗后水渠里就可以捉鱼,秋天在河边的菜地里扒红薯掰玉米,冬天结冰后的河面总是省去了上学路上过桥多走的路和时间。
水乡的人们都是朴实本分的农家,一年四季围着一亩三分地和喂养的猪狗鸡鸭鹅打转。所以小的时候,我们总是很少出远门,一年到头除了上学就是放假在村子里游窜,不管外面的事,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。
而我呢,总以为楼王这个地方很大,再往西南去可能就没有地儿了,可能是一个大湖,因为常听大人讲,三山六水一分田,这世界水域多,而且总是以为这湖水一望无边,或者,水的那头就是世界的边际。
慢慢地,我知道了外面还有世界。后来爸爸带我去了不少城市,可是却一直没有去过老家西乡的西南边,那个水天一片的地方。
对那个地方我充满神秘和好奇,很小的时候,就听妈妈讲过田螺姑娘和王祥卧冰求鲤的故事,而那地方就是这样的故事诞生的地方,水下埋着很久以前的东晋古城。
后来,我知道那里叫大纵湖,离我老家不足十五公里,可区区不足十五公里却是我十年的距离,直到后来上了初中放暑假闲得无事骑车到大纵湖玩,才有幸领略她的芳容。
那是一片与荷叶几乎一色的碧波,阳光下和风吹过,碧波荡漾。小鱼儿时不时地跃出湖面又坠入水中,这情这景颇有江南水乡的味道。那时的我还没有到过江南的名湖,只是讶异于她的美丽,生于斯长于斯就是一种幸运。
夕阳下,湖岸边的垂柳在微风里摇摆,湖中的小渔船拴在岸边的树上,不远的村落里炊烟袅袅,地头劳作的人们在晚霞的余晖中暮归,河里放养的鸭子进了圈嘎嘎叫,不知谁家的黄狗叫唤得正欢,兴许是在讨好刚回家的主人,这一幅流动的画卷啊,岂是一句水墨江南所能概括的?现在想来,儿时的生活里哪天不是这样的日子?如今,儿时的水乡呀成了梦里的水乡,人们天天都在追求幸福,却又说不来幸福是什么,同样是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,却多了一种负担、少了一份自然的祥和。
这种祥和,兴许就是男耕女织、乐享田园的日子,虽无繁华,却每天都让人对未来充满希冀和憧憬。这种祥和,兴许就是昔日早起的床头的热粥和睡前地上烫脚的水盆。这种祥和,兴许就是昨天,我们却都不曾发觉,它在我们身边陪伴过,现在却远走了,无法回头……
(本文作者朱寿刚,系集团物流公司第一车队驾驶员,一个经过军旅历练的文艺青年)